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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向高最后的困惑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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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本文来源:福州日报」

吴世耀/图

明天启七年()6月,福州朱紫坊的芙蓉园,初夏的微风在花园的树丛中流动,从门帘外还会飘进来木芙蓉的幽香、荔枝的芬芳。

曾两度担任内阁首辅大臣、年已69岁的叶向高正与闽中名士曹学佺喝茶。一位高鼻蓝眼的洋人走进来,他就是艾儒略。叶向高笑了起来,说道:“你们二位都意在出世,但一个奉佛,一个辟佛,趋向不同,为什么呢?”艾儒略说:“都是以生死大事为重罢了。”曹学佺说:“我对于佛教,是择其善者从之;对于释教,还来不及搞懂……”

就这样,明末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一次脍炙人口的对话拉开了,史称“三山论学”。

“放眼西看”

叶向高是福清人,自号“海上贱儒”、“海上孤生”。从经历上看,这倒也不算自谦自抑。嘉靖三十八年(),正值倭寇大举入犯福建,叶向高母亲林氏身怀六甲,逃到娘家避难,然而“俗谓女诞其家者不利”,叶母被族人赶出家门,在路边破厕所里生下叶向高。林氏自断其脐,野栖露宿,饥饿不支,数日后始被觅得。叶向高小时候名字曰“厕”,以示艰难。

万历三十五年(),叶向高升礼部尚书、东阁大学士。那一年阁臣死的死,躲的躲,最后内阁里只剩下叶向高。明代的阁臣即是相,叶向高当了8年“独相”,后来一连打了60多份请辞报告,才准。6年后,万历帝驾崩,太子朱常洛登基不到两个月也死了,由朱由校接位。叶向高二度入阁,授首辅之职。但宫中大权被宦官魏忠贤窃取,东林党人又不理解他,4年后叶向高请辞,打了67次报告才获准。

叶向高一直不忘“海上”,除了生于福建沿海,与大海亲近之外,眼光也从来不拘于一国一地,而是远眺海洋,以宽广的胸襟目视世界。如果说林则徐是近代中国“放眼看世界第一人”,叶向高则算得上是“明末中国放眼西看第一人”。

叶向高升任内阁首辅的年,在北京的家里款待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,他们下围棋,言笑宴宴。早在万历二十六年(),利玛窦向神宗皇帝呈上木刻的世界地图——《山海舆地全图》。叶向高第一次看到便惊奇不已,颇有感触地在文章中写道,在地图上,中国竟然只有巴掌大,太奇怪了。

利玛窦是“西学东渐”第一人,在中国生活了27年。他将《论语》翻译成拉丁文,年在法国巴黎出版,之后转译其他文字而广泛西传。他不仅取中国姓名,而且学习汉语,身穿儒服,行儒家礼仪,是第一位能够阅读中国文字、研究中国典籍的西方学者。

年,利玛窦病逝北京。叶向高挺身而出,力排众议,多方交涉,使利玛窦获准赐葬京郊,成为“御赐墓葬”的第一位外国人。当时人问,那么多来中国的外国人都没有被赐葬的,怎么就利玛窦这么特殊?叶向高说,从古至今来的外国人,道德学问有像利玛窦的吗,其他的不论,单看他翻译的《几何原本》,就可以让他得此殊荣。《几何原本》是数学书,叶向高应该也看过这本书,并大为触动、佩服。

叶向高与艾儒略的交谊更为动人。意大利人艾儒略万历三十八年()来华,先后在上海、扬州、开封、杭州等地传教,学识渊博,对天文、历学均有研究,且通汉学,有“西来孔子”之称。天启四年(),叶向高退职归里,途经杭州,在杨廷筠寓所与艾儒略结识,并成好友。于是两人同行,于当年12月29日坐船到达福州。艾儒略开始了在闽25年的传教生涯,也由此获得“开教福建第一人”之称。

叶向高住在朱紫坊芙蓉园,常与其谈诗论文,引见他遍识闽中名士。叶向高的两个孙子、一个曾孙和一个孙媳还都受洗入教。年,叶向高长孙叶益蕃在福州宫巷为艾儒略建造了“三山堂”,即“福堂”。这是福州已知的第一座天主教堂。

为什么叶向高会这么推崇艾儒略呢?他说过一句话,或可从中看出端倪:“不知佛氏以报应言,西氏以义理言,解中辨之详矣。”意思是,佛教讲报应论,但西方之教讲究义理,辨别解析详备。在《赠艾儒略》中也说:“爰有西方人,来自八万里……拘儒徒管窥,达观自一视。我亦与之游,泠然得深旨。”对这位“来自八万里”的西方人高度赞扬,并且表示为了得到“深旨”,愿意与之同游。

叶向高的内心,一直在为理解天理世道寻求一个更为理性、更说得通的说法。这也促使了年“三山论学”的发生。

芙蓉园“中西论学”

年,参与“三山论学”的双方仅有三人。一方为三朝元老叶向高,以及曾任广西参政的曹学佺。曹学佺也是藏书家,曾作名联“仗义每多屠狗辈,负心多是读书人”,还是闽剧始祖之一,创“儒林班”。另一方就是艾儒略。

“三山论学”为期两天。第一天,三人均参加;第二天,曹学佺没有参加。“论学”过程,叶向高、曹学佺站在儒家的立场上,对天主教这种海上舶来的西方信仰提出了种种疑问,一共向艾儒略提出了20余个问题,其中叶向高提了18个问题,涉及万物主宰、信仰、生与死等诸多方面。艾儒略后来将这两天的谈话记录,收录著述《三山论学纪》(“三山”为福州的别称)。

三人的声音抑扬顿挫,打破了芙蓉园的宁静。如果说,这些疑问只是朋友间聊天式的辩论,是很容易理解的,但上升到有意识的“东西论学”,并将这些问题当成课题一般,坐下来追寻探究,就是一种科学精神、实验主义了。而且,这竟然发生在明朝政府一位元老的家里,这位政治家,这位官员,担当“主力辩手”,亲自下场参与辩论,委实惊世骇俗。此时的叶向高,已经69岁,老叟之年,但他就如一个求知心切的学生,一位平等交流的智者,一个敢于交锋的战士,将脑海里的疑问一一提出。这些应该是留存在他心中最后的“困惑”吧,看起来是耶儒对话,其实是中西方文化文明的碰撞。

在这个过程中,叶向高借讨论信仰问题来抨击时弊,抒发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的郁闷。他激愤发问:“人犯小恶,天主都会惩罚,如果十恶不赦,人神公愤,天主该如何惩处呢?如果不处罚,会不会影响世代之福呢?会不会殃及子孙呢?如果不是这样,那留一恶名在世,万年都不涤清,那也只当是一恶去惩罚吗?还是每天心劳苦痛,都是自罚?”

这次中西文化大论辩,涉及宗教、哲学、文化、社会等。可以说,没有叶向高,就不会有这次的对话。他既不排外,也不媚外,有足够的文化自信,主张中西文化的相互借鉴与融合。叶向高并没有加入天主教,但“三山论学”无形中打开了福建士大夫的眼界与胸怀。

距“三山论学”4个月后,年10月7日,叶向高病逝,终年69岁。19年后,年9月17日,清军攻陷福州;次日,曹学佺在家中自缢殉节。又3年,年6月10日,艾儒略在延平避难时病逝,葬福州北门十字山。

现在朱紫坊芙蓉园里,似乎依然回响着近年前那场论辩,还有他们三个人……

(全文共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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